小女结巴

赐予我生的希望,我便视你为神

根 远钧

远处槐树上的叶子毒辣的日光晒着,蔫头巴脑的挂在树干被风吹动。


淡色的纹路从根部蔓延到被日光照射微微卷起的干枯末端,拇指大小的翠绿色叶子,茂盛的生长在粗壮的槐树上,一排排整齐列在向四面八方参差伸展的树枝两侧,随风摇曳不止,像是阳光下浮在槐树上的绿色海浪,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树荫下,躺在摇椅上乘凉的人像被声音吵醒,上了年纪的桃花眼缓缓睁开,面无表情的扫向大门口,感到门外没有动静,漆黑的眸子微转望着头顶晃动的树叶发起呆。


白色的长衫柔软的贴合着他不算强壮的躯体,胸口出随着他绵长的呼吸不断起伏,督军装像是他的铠甲,自从穿上就只能不停冲锋,如今被徐远圈在北平,脱下铠甲换上长衫,才发现长衫也挺不错


日光交错树叶被风吹起落下,落下又吹起,徐伯钧伸出手拂去被吹起的下摆,桃花眼又扫了一眼大门口,眉头习惯性的皱在一起。


阳光透过层层叶子映在他苍白略带有病色的脸上,眉宇间被岁月冲刷的印痕聚集成川子,让原本淡然的面容看上去多了几分凝重。


“我回来了。”老旧的木门被推开,随着少年低沉的嗓音而来的还有链接木门与门框处上锈铁片发出的刺耳撕扯声。


离开军队少年越发灵动的眉眼在看到徐伯钧的脸色顿了顿,像是被人无形的拧上发条,连示好都变的小心翼翼。


“我买了点荔枝,您尝尝。”徐远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隔着袖子偷瞄了瞄徐伯钧的脸色,将冒着凉气的荔枝摆在摇椅边的茶桌上,伸出手要扶徐伯钧坐起,却又连忙缩回来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才又伸出来。


白皙的手指捏起来一颗荔枝,慢条理斯的除去上面凹凸不平的果皮,透明的汁水从厚实的果肉中流到徐伯钧的手指上,他不在意的放在嘴里吸润一下,抬起半垂的眉眼看向俯身站在他身旁的徐远。


年轻人顶好的容貌像是一张画皮,呆板的固定在脸上,只有那眼眶里的眸子像黑夜中耀眼的星光,痴痴的盯着徐伯钧的嘴唇。


桃花眼里的冷漠带着冰碴,砸在徐远身上。


他收回手挠了挠头,若无其事的走到大门前,瘦高的个子靠在门边上摸索片刻,抽出别在腰后的短刀用刀把敲打几下铁片,用力拧紧铁片上的螺丝。


带着老茧的双手上布满细小的伤口,被粗糙的木门划蹭冒出血丝,他走到井边用井水随意的冲洗冲洗,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清瘦的脸颊泛起红晕,但紧接着便轻轻摇了摇头,如吞入黄连整张脸都带着苦意。


夕阳的余晖照入这个被人精心打理的小院子,窗外的葡萄架下,一老一少面对面坐在桌子边吃晚饭。


徐伯钧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两荤两素一汤,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如今的北平,粮食比票子还金贵,可徐远从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就没让徐伯钧短过嘴。


“你用军刀修大门。”往徐伯钧碗里夹菜的筷子在听到问话一顿,慢吞吞的收了回去。


“男儿志在四方,你天天守着我一个老头子算怎么回事。”徐伯钧看着对面又低下头装哑巴的人,用筷子夹起碗里的青菜送入口中,咀嚼着开口又补一句。


“你不老,我就想守着你。”少年赌气一般往嘴里塞一大口米饭,晚风轻轻吹动徐远额头前的黑发,远离尔虞我诈徐远也不用故作老成,恢复应有的少年模样。


徐伯钧看那被塞入的米饭撑的鼓鼓的双颊,一时语噎,他从没有见到徐远这般孩子气。


好像从他遇见徐远,徐远就已经是个小大人,明明是一个孩子的躯体,一言一行却似成熟的大人,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孺子可教,一直把徐远带着身边。


可能真是老了,望着眼前的小人,他竟飘然思绪想起往事,放在以前他绝不会这样,毕竟军饷、未来局势,有太多事情等他考量。


“菜凉了,我去热热,您先喝汤。”手里的饭碗被拿走,桌面多了一碗温热的鸡汤。


葡萄藤爬满葡萄架,茂密的叶子里,未成熟的青色葡萄孤零零的坠在半空。徐远在厨房里忙活着,昏黄的灯火将他的影子映在墙上忽明忽暗。


徐伯钧靠坐在椅子上,看着不断走进走出的徐远,手指习惯性的去抚摸自己的板子,摸到自己的拇指上空无一物略有失神。


屋里的烛光透着窗纸,柔柔的照在他的若有所思的侧脸,庭院的蝉低低鸣叫。


蝉生三季,是幸还是悲?


淡淡的烟草味随着徐远的落坐飘过来,徐伯钧手指拿着汤匙搅动碗里乳白色的鸡汤皱了皱眉。


“汤不好喝?”徐远一双星目忐忑的观望着他的神色,拿着抹布的手指用力攥了攥,像是一只怕被主子随时遗弃的狗崽子。


烛光中徐伯钧摇了摇头,看着猝然松口气的小人,宛然一笑。


“今晚别打地铺了,晚上凉被子薄。”


“好!”徐远眨了眨眼睛,呆板的脸上如附上春日的生机猝然有了光彩。


看着对着自己咧开嘴傻笑的小人,徐伯钧被汤匙遮住的嘴角也挂上了笑意,温和的补了一句,“别抽烟了,我不喜。”


“好,听您的。”


佛说,捏花一笑,放下也在一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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